第五章产生的短小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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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往西，曾经豢养着牛马的围栏外就是沙漠。

风扬起来的时候，天空中笼罩着灰色的绉绸，像飞过一只沙黄色的鸟，发出粗砺的、无忧无虑的呼啸声，羽毛在墙壁上划蚀出丝丝缕缕的刮痕。

空无一人的小镇，是他们暂时的落脚点。

魔物清除完毕，御主到处闲逛去了。另一边的马修找到了适合落榻小憩的屋子，正在整理房间。

马修推开许久无人使用的窗户，扑出一团灰。灰尘在阳光下翻飞了一阵。岩窟王错开几步，往边上走去。

——不想还是被马修叫住了。

“伯爵先生，”亚从者从窗口探出上半身向下张望，“请帮我找一找前辈好吗？等会儿要开作战会议，不知道她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于是他开始漫步在这个小镇沙尘飞舞的街道上。

钢琴声……

是的，他确定了，是钢琴声。他想，这次与Master共同作战的从者中应该并没有会对钢琴感兴趣的才对。

他侧耳倾听，顺着音符点滴涌流的方向而去。

那是一架廉价的钢琴，像苹果木那样脆，像啤酒泡那样噼啵作响；被灰尘弄绣了关节，音调还有些失准。

更为无望的是，弹琴者并不精通此道。一点点断断续续弹出的是最最简单、不带技巧的《致爱丽丝》，不懂得和音，节奏也不太准确；时不时按错几个键，反复试来试去。

他朝乐声走近了，推开吱嘎作响的木门。

“Master。”

这是一件连店名牌都没有的小酒馆，只在柜台上用白色油漆涂写着“Miss.Dream”。

这样的小酒馆让他回想起自己还是个小海员时的愉快时光。

他的Master果然就在这里。

站在摆放着一架旧钢琴的小小的圆台上，看见他，就有些尴尬地收回按在琴键上的手指。

“Master，好雅兴。”他开口道。

“这、这个……你怎么来这里？”

“听见有五音不通的弹奏者在空无一人的小镇狂妄肆掠，所以过来看看，”他露出揶揄的微笑，“马修小姐在找你。”

“好过分啊……弹得有那么烂吗？”

他朝他的Master走过去，跃上那个小小的舞台。他的Master稍微朝后退了一步。

是受到体型差距与气场上的压迫吧，他的Master至今仍然会有这些下意识的举动。他清楚这不是因为Master太过软弱的缘故，而是自己确实在监狱塔给她留下了略显恐怖的印象。虽说如此，他的Master平时又很喜欢粘着他说话，真是个古怪的女人。

“不过你说的也是……我没有学过呢，乐器。”

她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学？”

他的Master笑了笑：“你看，现在当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虽然问过莫扎特先生，能不能在有空的时候随便教我点什么。但是莫扎特先生，你也知道的啦，一张口就简直不能相处的糟糕性格啊。”

他想，自己也差不多。

他又问：“小时候？乐器应该是要从幼时开始学起的。”

他想起自己在狱中的那段蜕变的时光，从法利亚神父那里学到了语言、数学、医药的几乎所有知识，可是音乐、艺术尽管有所涉猎，却终究无从学起。

成为基督山伯爵后，他有试图学习，然而身体成熟、固化后再做尝试，便无论如何无法弹奏出灵动的音符了；知识充沛、品位高雅，这些不过是教会他如何欣赏，而不是如何演绎——他的海黛会弹琴，甚至会许多东方的乐器，这是非常迷人的。

“小时候？”听他这样问，他的Master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围着钢琴绕起了圈，像是打算好好欣赏这件破旧的廉价乐器，“虽然现在还是这么三脚猫的水平……但毕竟是魔术师家庭。从小，要上学，还要学习魔术，因为太过没有天赋，父母就不答应让我再学别的东西了。这也没办法啊，人的局限，就是天生注定的。”

他沉默不语。

既然能成为英灵，自然是天赋卓越之人——在Master看来，或许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也是巨大的压力和挫伤。但是，关于这种痛苦，天生拥有天赋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他的Master确实只是三流魔术师，但是她的卓越之处不在于此，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在我很小的时候，还有过很可爱的梦想呢。”Master绕着钢琴转圈，像不停旋转的发条八音盒上的小玩偶，她突然露出微笑。

“是什么？”他不自觉使声音变得柔和。

“找一家西部牛仔电影里的小酒馆，在里面打工——或者当老板兼伙计，每天端炸薯条和啤酒，弹吉他唱歌。”

“然后？”

“就这样啊，这样就很好。不过……对了，然后，会和一个骑马的帅气男人共同打败腐败警官，然后在清晨逃往大漠，策马奔向朝阳吧……不不不，还是不要了，我只想做一个酒吧里的民谣歌手——”Master停下来，抱住脑袋，“到底怎样比较好，真难抉择！”

他忍不住笑了。

他又突然回忆起那个稍许年长些的自己的记忆，在那个“基督山伯爵”的记忆中，财富是用来报恩、用来复仇，用来实现美好之人的愿望的。

如若还是生者，一定会想要实现她的愿望吧。

开一家酒馆，让她每天端炸薯条和啤酒，弹吉他唱歌，算什么难事？

如若已是死者，又该如何讨得生者的欢心呢？

他的Master又开始弹奏蹩脚的钢琴了。

他走到她身边。他的Master仍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因为将手搭在钢琴键上，所以并没有离开，也没有机会故作轻松地闲逛开去。他按住Master放在琴键上不知如何是好的笨拙的手，吻了吻她的头发。

“Master，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他说。

等待，并心怀希望。

像这样一个美好之人，在焚毁了的世界中创造着希望的美好之人，在悲惨的痛苦的战役结束后，还能再度重新开始——那时候，她的愿望一定会实现。从头学起，弹吉他并不难，唱歌是令人快乐的爱好，端薯条啤酒非常简单，至于西部小镇上的小酒馆，这一个就很好。这一切都会有的，在她的生命中，这一切都还会出现。

而在此之前——

“让我教你弹琴，Master，免得到时候丢尽你们迦勒底的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