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次点文活动中的薰嗣，就不@了，看不看到随缘吧。
写EVA的同人，就像看EVA一样，说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
1.
那是一座白色的城。
被阳光晒成白色的，安静刺眼的城。
真嗣躲在它的阴影里，怀抱着白发少年的头颅。
——非要逃走才行。
心中如此呐喊着。
可是怎样才能逃走呢？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可以逃到哪里去呢？
他们说他是怪物。
——薰怎么会是怪物？
真嗣知道的，薰不过是比别人要更加沉重而已。他能那样漂浮着，是因为他太沉重了，他的灵魂因为沉重而下坠、扩散，让他太过苍白的身体漂浮了起来。薰的身体里有过一个鲜红的核，那是他的心，但是不会有人相信。
2.
真嗣第一次遇到薰的时候叶子是翠绿色的，它们在头顶摇晃，那种鲜艳的绿色好像永生不死似的，沉默又天真。
“生命的结局是一样的，”背后忽然有个温柔的声音这样说道，“但是有些灵魂让人羡慕，有些则充满了恐惧；改变也是不可逆转的。你喜欢平静吗？”
他回过头去，看到庭院中站着一个白色的少年。
鲜艳地刺痛双目的绿色生命中，白色的少年如同容纳着某种漆黑之物的轻盈容器，简直是悬浮在那所有的绿色之上，而不是镶嵌其中——多么特别的人啊。
“你好，真嗣君。”那个少年停顿了一下，丝毫不回避地、坦然地看着他，然后微笑，“我叫渚薰。”
这个人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是有曾经路过他的病房吗？
真嗣从学校楼顶摔下来，跌在楼下的平台上。万幸，有伤损，但没有任何可能残缺的部分。他被送进医院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今天是他第一次独自行走。
“你、你好……”真嗣的腿因为一使劲而疼痛，不过他还是从长椅上站起来了，“喜欢平静什么的，并没有考虑过……”
少年看着他，好像在耐心等待真嗣发表高见。真嗣匆匆问道：“你……渚君是住在这里的病人吗？”
少年一边朝他走进，一边摇着头：“他们并没有在治愈我。我没有生病。”
真嗣原本以为他还会说些什么，可这句简短的回答似乎就是全部了。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少年贴近他的红色眼睛。
“人类是适应不了平静的吧，”他又开始说，“真正的平静是万物终结。万物终结可以预示种族的灭绝，也可以表达的个体的消亡。”
“是说……死亡吗？”真嗣小声地接话。
“真嗣君害怕死？”
坠落。
在失重的一刹那太快了、太快了，除了恐惧充满意识以外什么也没有。然后重重地冲撞。因为什么也没有——
“害怕呀！”真嗣突然大声说，“很害怕！明明根本不会失去什么，我还是很害怕……”
他的眼前突然一片闪烁，所有的绿色都朝他刺过来，卵石路上的弧形一瞬间向上涌成尖浪，弹跳起来像子弹和矛。
“真嗣君。”
少年坚定的声音。
一只手扶在他的肩上。
真嗣发现支撑自己站住的所有力量都倾侧在这一只冰凉而坚定的苍白的手上。
“抱歉……”他赶紧控制双腿接过自己的重量。
“没有关系，真嗣君的话，我不会让你倒下的。”少年又那样笑了，但这次他的眼睛没有笑。
3.
真嗣一直在做梦。
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做梦的时候，偶尔会笑。更多的时候，是没有眼泪流下的哀鸣。
4.
渚薰是个很奇怪的人。
如他自己所说，他看上去不像病人。他穿得不是病服，就是普通的白衬衫，像是学校制服；他来找真嗣的时间总是不固定的，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走。但他一定会来。
薰总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出现在真嗣身边，美里小姐和一些同学来看望过他，丽和明日香有见到过薰，他站在门外透过玻璃对着真嗣笑了笑。明日香不喜欢他，丽仍然什么也没说。
美里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和别人花太多时间相处。
这个“别人”，是指渚薰。
为什么？渚薰是谁？是什么人？是人吗？
有一次他看到渚薰在飞了。
夜半时分，一个人。因为黑暗而被吞噬了颜色的草木，不再是绿色了，变成平静的涛声。在灰色的海面上浮动的是圆月，无星的夜月。渚薰就在月辉之下，在海涛之上。回过头，看到他了，就露出微笑。
眼睛像透明的血一样。
那或许是梦吧。
5.
第二天渚薰来看他的时候，为他带来了一只白色的蛋。
“是在地上捡到的。”渚薰说。
或许是在树梢上拿取的吧，真嗣想。
渚薰继续说：“唯独留下一个，也就意味着是被抛弃了。如果不是被抛弃，就已经坏死，而不得不被放弃。”
是在漂浮时，看到了被遗失在空巢中的鸟蛋吧。
渚薰把蛋放在他张开的手心里。
白色的，纯白色。
他把蛋轻轻贴在脸颊边。坚硬而微凉的壳，温度是渚薰身体的温度；窗外明媚的阳光太暖和了，并不是那种温度。
仿佛听到呼吸的声音。
没有哀鸣，没有哭泣，没有在挣扎，只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生的声音。纯白色的壳，里面蜷缩着渚薰的尸体。
可怕而美好的念想。
“只能这样拥有很短暂的时间，”薰微笑着，看着他，“如果不扔掉，很快就会散发出衰亡的气味了。真嗣君喜欢的话，可以留下壳。”
6.
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时候，谁都不在。
渚薰不知何时坐在他的身边了。
“真嗣君，是感到孤独吧。灵魂是孤独的这件事，或许还无法接受。人类是孤独的这件事，已经被你意识到了。”这样说着，用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背。
真嗣脸红了。
“薰君……说的话，我都弄不懂。”他红着脸说。
“真嗣君喜欢绫波？”
真嗣不知道为什么渚薰忽然问那样的事。是非常平凡的事，但就像装满水的水晶球，明明是封闭的，内部却突然出现了本来不存在的碎片。会弄坏的，那样薄的壁。
薰吻了吻他的嘴唇。
真好，突然感觉幸福了。非常悲伤的幸福。
薰仍然牵着他的手。
那天下午里美小姐来看望他的时候，说他今天总会笑。是啊，因为非常高兴。但是里美小姐又提起，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吗？
是要回到哪里去吗？
回去哪里呢？
夜晚的时候，即将入睡了，无月夜。
薰出现在他的床边上，用手抚摸他，然后吻他。非常柔软的手，没有温度，像有毒的蝴蝶的翼风。但是抚摸着他，那种感觉是实实在在的，非常舒服的。薰好温柔，薰对待他，比所有人都温柔。感觉薰的眼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如此希望着吧。
被薰抱了。
白色的东西沾在薰白色的手指上。薰说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说：真嗣君，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对于真嗣君来说，一切都还将继续。莉莉丝的血肉没有死。这不是真嗣君期望的幸福……但是没有办法。
多么奇怪的话。
多么悲伤的话。
薰的笑容很近，眼睛看着他。薰在很遥远的地方。
7.
薰很久没有再来看他。
夜晚看向窗外时，没有白色的月亮，也没有薰漂浮在空中的模样。
像梦一样，薰消失了。
在出院的前一夜，他梦到薰站在红色原野上，站在红色的海上，站在红色天空之下。红色的，充斥着鲜血的世界中，薰对着他露出微笑。
他醒过来了，他看到窗户外面闪烁着鲜红的光芒。红色的光芒消失又出现，照亮夜空。无月夜，也没有星辰。
他扑到窗边。
他看到薰了。
白色的少年漂浮在空中。身体赤裸，像是深海中苍白的鱼。
赤红的海浪在翻涌。
他脖颈上有光环，赤红的带刺的神之冕。
被制作出来的神。
他听到有人说：错了，不对，失败了。
怎么会失败了？薰，那么温柔的薰……
有人在死去。
哀嚎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
真嗣站在地狱的风暴里。
薰看着他。
啊啊，那么温柔的薰……在微笑着的薰……
赤红的枪突然从空中被投掷而下，没入了薰。赤红的光环发出刺耳的尖叫，碎裂了。那一瞬间亮如白昼，他看到薰依然是笑着的。
8.
黑暗中，他疯狂地跑着。
在死寂的喧闹与哭喊中，气喘吁吁、一刻不停地奔跑。他来到花园。一片焦黑，流淌着红色血液的树丛。明亮的颜色荡然无存了。
他寻找着薰，光束在追踪着这片区域。仿佛从世界尽头投射而来的视线，令人恐惧。
枯萎的枝丫划破他的皮肤。
他看到薰了，像纯白的蛋壳，静静躺在黑暗中。
9.
他抱着薰的头颅逃亡。
白昼已经降临。
废墟中，唯有他与追逐着他们的机械声。
他蜷缩在阴影中，怀抱着少年苍白的头颅。
少年不会笑了，眼睛闭合着，嘴唇没有颜色。少年的颜色在褪去，在阳光下，面容变得模糊，形状在消失。
死去的蛋。
他哭了，泪水落在少年的壳上。
薰已经死了。
他知道，在白色的蛋壳中，白色的尸首已经焚烧殆尽。红色的核，那是真正的薰。红色的核已经粉碎。
10.
明日香撬开了插入栓。
他是被这个声音惊醒的。
在很长的梦中，最后留下了眼泪。眼泪没有流到真正的薰的壳上。
被血浸透了的大地。
红色的世界。
白色的少年说，必再相见。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