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的超迟到回礼文和迟迟迟到万圣文……啊,其实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又咸鱼又摸鱼写得挺随意……
设定是教授羁绊九而老福羁绊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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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来到迦勒底不久后就与达芬奇成为了几乎是被迫的友人关系——鉴于管理迦勒底不是一个轻松活,在忙碌中也就产生了勉强可以称之为“情谊”的东西。
也正是因此,他对Master的了解便仅限于推理,而非深入交谈。
他可以推断出御主中意的食物、喜爱阅读的书籍,近至当晚睡眠质量如何、与那些从者进行了交流,远至她来自何方、童年是否快乐。但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很难揣测的女人,在不动用技能的情况下,要完全看透她的所思所想并不容易。
她毕竟前往了那样多的时代、经历了那样多的变故。如今可以说是一个滑头事故的年轻人了,绝对谈不上单纯老实。大多数时候可以面不改色地撒谎,比如引导过来找她玩的杰克和童谣跑去找卫宫和贞德,比如婉拒清姬与那位源赖光的邀约,过分点儿甚至对着马修撒谎,说是去练习了,实际上逃掉埃尔梅罗二世的课,在房间里睡上半天。
这些当然是通过推理得知。
而她又还有一些秘密是福尔摩斯尚未发现的——他毕竟才来到这里不过几周时间。
例如方才,即按照时钟所指已经是十点多的时候。出乎想象之处,在于她竟与那个所谓“犯罪界拿破仑”的家伙关系好到不可思议。
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倒也可以说是无事发生。
因为查找到一丝奇特波动而加班了一阵,工作结束时,走廊里的灯已经调到了更为温和的夜晚模式。回到自己的房间需要转过两个转角,途中路过休息室、餐厅和御主的房间。
他是在穿过了休息室、餐厅后,在最后一个转角听到声音的。
“教授……小腿好酸。”语气生动,音调却很轻的话语。是来自他的御主。
“怎么了?你今天是和那位中国小姑娘练习打坐,还是向印度英灵学习瑜伽?”另一个声音,自然就是被称为“教授”的那个男人。尽管距离二人在莱辛巴赫瀑布的最后之争已经过去了理论上无比之长的岁月,他的口音和声调还是牢牢印在福尔摩斯的脑海里。
“不要嘲笑我啦,”御主听起来是在撒娇,这种语气说实话并不常见,“我是说模拟战斗——我是在模拟战斗里为了躲避远程形怪物的攻击而不得不跳来跳去,腿才会酸的。话说模拟战斗训练时间,不觉得太长了吗?”
“……”
“是吧!教授也觉得太多吧!”
“我可是五十岁的老骨头,和你们年轻人怎么比?”那男人笑呵呵的,用慈祥的、恶意的方式回应道,“倒是Master,你在别人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怎么说了?”
“你不是总说‘不要紧的’‘既然如此,不如当下出发’……诸如此类,不是吗?哦哦,还是说是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你说过的话了呢?”
大概因为被说中了心思,御主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对于女孩来说更加尖细的嗓音说:“我不管,肯定是教授你记错了!你错了,对,就是记错了。”
那男人轻轻地笑起来。
女孩又说:“那你今天给我讲睡前故事嘛。”
“用你们东洋人的说法,是不是叫做……什么来着,‘蹬鼻子上脸’?”
迦勒底的御主不为所动。
“给我讲睡前故事,然后给我揉揉腿。”她补充道,“我也会给教授捶肩的。”
“少女的请求虽好到让我难以拒绝,但还得捶捶腰才行。说实话Master,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偷吃了马修小姐冰箱里的甜品所以才体重……”
之后他们便来到拐角处了,与在此停下脚步的福尔摩斯正面撞见。
虽说有通过脚步做出判断,但用双目看到还是另一回事——那灰发灰须的男人用双手抱着少女,且不忘十分绅士地将裙摆掖在手臂与女孩的大腿间,以防止自然垂落造成的困扰(这点值得被普世价值观肯定)。他们的御主显然是十分习惯于这种姿态的,她的一只手搭在那男人肩上,另一只手还在表达对于前言的抗议,具体为揪住对方的领扣往外拉。
抱怨道:“虽然我是胖了但教授又不是抱不动——”
随后因为与另一位从者的目光交汇戛然而止。
“……福尔摩斯先生。”
他冷冷审视着他们。
※
他于梦境中睁开双眼。
伦敦。
是属于他的那个时代的伦敦。很快他意识到,这也是那个男人的时代。英灵的气息与魔法隐约在某个街角潜伏,而人流往来也带着并非现实的色彩。
……万圣节。
街边人家在窗台与门口摆放着南瓜灯和糖袋子。
他不禁有些松缓了紧绷的下颌,因想起在他被召唤的这个年龄的记忆里,自己最亲密的人是如何在那套小公寓的楼底为孩子们送上糖果。那是他人生中相当愉快的一段时光。中肯地说,有人陪伴总是好的,可惜他的追求又往往只能靠独行完成。这是一种人为的矛盾。
他开始寻找这梦境中与自己相似的气息。穿过打扮各异的人群,穿过由电点亮的灯与由火点燃的灯,踩过马车留下的车辙、错开醉醺醺的酒鬼,耳朵里是伦敦、伦敦郊区、苏格兰、爱尔兰甚至德国与法国的口音。接受并忽略无数讯息,他不费多少力气,在一条幽暗小巷内找到了目标。
在彼此感知到魔力流动情况下,这也算不上什么侦寻或是追逐。
他看到一只蓝色的蝴蝶在街道上空雾蒙蒙的蒸汽里飞舞,飞入幽暗的巷道。在他的脚步快要踩到阴影中时,一个番茄飞出来落到他的鞋尖前。那只番茄足够成熟,“噗嗤”碎裂开,将一滴果汁溅在他的鞋尖上。
谈不上应景。但如果Master在场,肯定会哈哈大笑起来。她一向对于这些滑稽的无厘头场面兴致盎然。但现下街道里只传来那男人浮夸的鼓掌声。
所以问题就在于——
“藤丸立香在哪里?”
“不解风情对于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可是致命缺点啊。”他走进巷道的阴影,看到那男人坐在一摞叠起的木箱上,翘着腿,一只手还上下抛弄着番茄。蓝色的蝴蝶停在他肩头,随着双翼挥动而微微放光。他的武器并非灵体化,而是依靠在那些木箱旁更深的阴影中。象牙壁似的白色的棺材,于无月的暗处静静站立。
这说明这男人也并非只是坐在这儿无所事事。
他判断这男人应当已经见过御主。
“Master有点怕你呢,你知道吗?”灰须男人却先发制人,笑着说。
“怕我?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她不怕我。说起来她连蛇尾女神和尖酸刻薄的作家都能融洽相处,却偏偏说不知道如何与你相处……她算是相当随和了吧?不不,说是‘奇特’才对。那样的人,不如说压根不是普通人。你也这样认为吧?”
他不愚蠢,当然不会任由这个话题带过:“我来到迦勒底的时间很短。御主没有时间和机会了解我。客观条件让我连与其并肩作战的机会都罕见。你就这一点嘲讽我作为英灵的身份,是十分无聊的。”
那邪恶的英灵笑了,神情也因为一个交锋的结束而些许改变:“那倒也是。说不准Master以后会很依恋你的。或者至少,会对你很感兴趣的。她知道分别是迟早的事,所以情感表达多数时候很外露。她喜欢束腰剪裁的背心,喜欢深色大衣,她出于个人喜好认为那样的衣饰充满魅力;她说喜欢看别人戴贴合指形的手套。”
这些话似乎都有所指。
他特意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又轻飘飘地说:“不过她也喜欢女性胸口的蕾丝和柔软的指腹……滥情的人啊。什么都喜欢,什么都害怕。”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玩吧。”
说着,那男人从箱子上跳下来,把番茄往后头一抛。那些木箱子大概是隔壁餐馆用来储存新到货的蔬果的。他还附加抛了几枚硬币,作为那只摔在福尔摩斯脚边的番茄的赔偿。
“如果要我做出评价,”福尔摩斯看着他,“我不赞同御主与你这样的人往来。不过御主的交往,到底也是她才能做判断。”
“你担心我会有什么邪恶的计划?还是说单纯害怕御主会被蛊惑?”莫里亚蒂很自然地摊摊手,在他身边绕上半圈,蓝色的蝴蝶的磷光跟随他的步伐留下线条和粉幕,语气则愈发随和了,“说实话,我光是帮她补习数学可就够伤脑筋的了。她的脑袋瓜里自有一套难以打动的旧屋子。还有一点,这里是御主的梦境,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他没有将之问出口。
这种莫名其妙的突发事端,在短时间内是无法通过推理得到答案的。但他又并不想在这男人面前表达出自己的不足与困惑——他知道这有些孩子气,或者说年少气盛。但无论如何莫里亚蒂对他而言始终代表着某种事件与理念的集合体之化身,他在他面前从来不会坦然。
“说实话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年轻——我是说召唤时的年龄。”莫里亚蒂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而他还未能拥有足够的线索去支撑起种种推论,“Master问我是否与你好好聊过……我只能如实回答,你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再说我也不想被你揪住什么把柄折腾一番。但我听她的意思,她认为我们应当建立起类似于……迦尔纳、阿周那、罗摩,或者梅芙女王、斯卡哈女王那样的,源于同时代的亲密感而促进的,类似于友谊的东西。”
福尔摩斯看着他。
莫里亚蒂挥挥手:“但我们从前的关系就比那更为亲密,是吗?”
实际上,这是一个具有歧义的说法。
是的,他们无疑是亲密的。他为他出题,而他以追捕谜题为乐;他们的思想因不同而契合,就像齿轮的凹与凸。但除此之外呢?除此之外,他们其实并未有过任何真正贴近彼此的经历与机会。
这简直就像别人给他出一道选择题:与莫里亚蒂同居和与华生同居,你如何选择?他当然会、确凿无疑会选择华生。
然而他现在是一名从者。
且现下的事实便是,他们二人位于同一阵营的同一栋建筑物中。
“你真的不知道Master在哪里吗?”他问。
“这可是Master的梦啊。”莫里亚蒂捻了捻唇上的一角银须,“再者,刚才我们已经战斗过了,清除了鬼魂。你来的恰到好处,如果你理解Master的意图,你就应当不要去打扰她这难得的休憩与——”
理解,意图。
福尔摩斯做了他未曾成为英灵前没有做过的事。
他用那些联结镜片的金属支架将这多嘴多舌的老绅士按在了墙壁上。
随即他的手臂取代那些支架,将自己与对手之间的距离缩进:“从前的你只是危险而已,现在却……”
“现在却还让你无暇应对?”
巷外有一只荒腔走板的万圣节乐队正在行进。
福尔摩斯按住男人的手腕。
五指指腹触及的是坚硬的袖口纹样与柔软的纤薄手套。
那男人只是看着他。
灰蓝色的、在阴影处如恶蛾磷光的眼睛。
“我只是还没有考虑好。”
他用手指缓缓摩挲那男人于袖口与手套之间露出的一截皮肤。
莫里亚蒂这回笑得自满高傲而又不讨人厌:“我的荣幸。”
“所以我赢在了什么地方?”莫里亚蒂对他道,“赢在这羸弱的老绅士的外表?但是当初你对我可毫不客气。”
福尔摩斯听着这些嘲弄的话,不赞同也不反对。他吻了吻他。上唇与灰色的胡须摩擦而过,那些胡须比他想象地更加柔软。莫里亚蒂挑起一条眉毛,有些揶揄他平日态度的意思。
“……打、打扰了?”
乐队已经走完了,现在站在巷口的,那是一个披着白床单、带着南瓜头的女孩。
当然就是他们的御主了。
“很、很抱歉!没想到二位关系这么好的!”说着,将南瓜从头上取下来,她脸颊泛红,眼神躲躲闪闪。
莫里亚蒂以一种莫名优雅地姿态从他的手臂下一躬身穿出来,像撩起帘子离开戏院窄门似的。
“没关系,这是Master的梦嘛……”
少女一边朝左右下角不知所措地转动眼球,一边朝他们走过来,走到莫里亚蒂边上,对准他的腰捣了一拳:“教授你不告诉我,不就好像显得我是傻瓜一样啦!要不是因为想要死皮赖脸地让你们两个一起出战看看,也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
“我还以为只是因为Master想在陌生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过节?而且还因为罪恶感召唤出了恶灵,非得要消灭一下。”
“流程一般都是这样。”
“如果说是因为很困扰才会衍生出幽灵的话,也不得不说是我和福尔摩斯的错?”
“对对对,”少女立马点头,“就是这样。是教授的错。”
那男人笑了,伸手摸摸女孩的脑袋,把女孩画在脸上的红色颜料抹开些去。
福尔摩斯注意到御主始终没有与自己对视。
“Master直接依据判断安排出战从者就可以了。在这一点上,我始终认为你值得信任。”他将手举起,变出烟斗握住,搭在嘴角,长叹一声,“不然我又为何回应你的召唤呢。”
“可我不知道你们……”Master因为羞愤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把头抬起来,这次目标明确地瞪向了莫里亚蒂,“我明白了,教授,我知道了!”
“嗯……”
“你,从我准备召唤福尔摩斯先生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等着看我的笑话了,对吧?”
看着那一老一少吵闹起来,福尔摩斯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进一口烟雾。
吵到最后藤丸立香把南瓜头按在了教授脑袋上。同时突然响起铃声。
啊,这大概是Master放在床头的闹钟,这样想着,他醒了过来。
※
隔天他便收到进行模拟战斗的邀请。
从灵子转移开始到战斗结束,他们的御主依然在与犯罪界的拿破仑进行一场从梦里延展到现实的剧烈争吵。
不过最后老绅士以“我会把Master在梦里讨到的糖补还”,以及“你想,砸福尔摩斯番茄确实很好玩吧,我无论如何不想错过”——获得了御主的原谅和肯定。
“本质区别只是在于你来得比较晚。”他那睿智而聪慧的伙伴,达芬奇和善地告诉他。
“还有他们的臭味相投。”
“一点点坏心眼,”达·芬奇倒是为藤丸立香辩解,“算是为生活增色。姑且试着享受如何?”
他思索片刻,到底选择不置可否。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