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上父子了真是对不起啊。
亲情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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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被御主安排工作的时候，那个男人总是无所事事地四处闲逛。
那个男人不像有一些从者，利用存在于此世的时间学习知识或是发明创造，也不像另外一些从者，竭力研磨技艺，使本已无可挑剔的技巧变得更为精湛。他只是无所事事，似乎对任何事物都难以产生真正的兴趣，也并不像英雄王吉尔伽美什那样全身心耽于享乐。
从这个方面来说，他是熟悉这个男人的。
温存而冷漠，深情而残酷。
但是这个男人那么年轻，年轻而轻浮。绿色的头发像水波一样洋溢开去，无法捕捉，笑起来很普通。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那个男人就已经不会那样笑了。
大卫王的时代是充满苦难的，荣誉在苦难之后，姗姗来迟。同时，那个时代又远比往昔更为辉煌与和平。因此他认为父亲与属于父亲时代一样，是他很难简简单单就去理解、拥抱的存在。他的父亲不是一个会和女孩轻松谈话、被调戏对象或打或骂后还哈哈大笑的男人；他的父亲有很多女人，他的爱很少，并且不容置疑。
这个男人并不是他的父亲——事实上，确实可以这样想。
当他的父亲如此年轻时，还是一个善于演奏歌唱的美少年，是王的牧羊人与琴童。被公主和王子所爱，被人民所倾慕；抗拒着阴谋，享受着最初的人性的欢愉。
他坐在休息室里，一边这样盯着站在远处无所事事与人闲聊着的大卫王，一边搅拌着碗里的麦片，同时用手在信息板的屏幕上胡乱划来划去。
大卫正在和哪位英灵聊天，他都没有注意，只是看着那个年轻男人说话时不停微笑的样子。作为一个刚刚经过整晚加班的普通人类男性，他现在神情恍惚。原本是过来进餐的，结果却并没有什么胃口。
他的视线被对方捕捉到了。
他立刻低下头——因为困倦的缘故，实际上动作非常迟钝——把勺子塞进嘴里，装出在吃早餐的样子。
大概原本就是在消磨时间吧，发现他这个更加有趣的对象后，大卫就朝他走过来了。
那个男人把手中的牧羊人铃杖靠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医生，黑眼圈好重呢。”
他含糊地点点头，用麦片塞满两颊。
这种程度的冷淡态度完全不足以驱逐走迦勒底无事可做的英灵。
大卫王用手支着头，看着他“全身心”投入早餐。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如果尴尬可以具象化，恐怕能够塞满整个休息室。
——明明以前都不曾被如此长久地凝视过的。
哪怕是爱护也好，取笑、寻乐子也好，根本不曾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大卫王需要关照的事情太多太多，大到耶路撒冷的建设、押沙龙学会骑马射箭，小到嫔妃卖弄风情的笑靥。
另一方面，身为三十岁废宅的那个部分现在简直要紧张地抽搐起来了——这家伙是想要干什么？坐在这里盯着他看，是打算卖蠢，还是突然之间搞个大新闻？为什么是他啊，找个别的闲人不好吗？他可是迦勒底兢兢业业为英灵服务的好医生啊！
“医生……”对方开口了。
罗马尼打了个激灵。
“仔细一看，医生你还长得挺不赖的。”
“什——”
他猛地抬起头，撞上年轻大卫王湖水一样微波荡漾的眼睛。他控制自己不要偏开目光。大卫看着他微笑。
“医生你很好看，有点像我的拔示巴。”那个大卫王说。
拔示巴。
拔示巴，抢夺而来的他人之妻，渎神之举的起因，大卫王命运中惩罚与苦难的起源，恶魔所引发的淫欲之罪……
拔示巴，他曾经的……
“不是亚比煞？”他强忍着震颤不已的情感，故作冷静地吐槽道。
“不是。”年轻的大卫依然平静地看着他，摇摇头，然后忽然笑起来，“医生你怎么会像亚比煞嘛！亚比煞是美丽可爱的少女啊。”
明明就不论什么都是亚比煞……
大脑消耗太多，现在几乎无法思考。
“医生很累了吧？让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他低头一看，发现碗里早就没有留下任何食物了。同时被这样一说，困意立刻袭来。
“嗯，是该赶紧补觉了……等等，你要送我回房间吗？我又不是不会走路的小孩子。”
“帮助医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那倒不是……”
“行了，走吧，万一医生在半路睡着，被berserker踩到一命呜呼可怎么办，大家都需要医生呢。”
“怎么可能，我的存在感哪有低到那种程度……”说起来，送人回房间什么的感觉好套路。不、不对，又不是女人，应该原本就不在套路范围内才对。
※
没有失眠，睡得很舒服。
半梦半醒间，发现实在是睡得太好了。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入眠了。自从告别孩提时代，身为社会人的职责就开始重到让他失眠，不管之前工作了多久、已经多么疲惫，躺倒床上以后总是和天花板干瞪眼。好不容易入睡以后，总是做让人感觉不愉快的梦，浑浑噩噩地又开始了新的一天。真讨厌啊，社会人的职责什么的……不想工作……
有人在弹琴……是什么琴声？感觉非常熟悉。
啊啊，他想起来了，之前——
“医生你，睡不着吗？”
“你可以出去了，谢谢。”
“我来给你唱歌吧？对于音乐和诗歌，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是是是，大卫王年轻的时候曾经以此为业，我知道。”
“真是不好意思呢，说起来，当初我只要一开始歌唱，所有的少女就都会扑倒在我的怀中来着，实在是美好的回忆啊！”
英灵大卫自我陶醉着，用魔法变出了一把竖琴。
那种竖琴在当代已经无人弹奏了，是属于那个古老时代的乐器。
“那么，医生，请闭上眼睛。”
是因为疲倦而软弱了吧，他依言放松身体。
他曾经的确听过父亲拨弄乐器，但是像这样，待在安静地地方，一个人欣赏弹奏，却从来没有过。他也从不知道那个男人还会弹奏如此温柔和煦的曲调。
就这样，不知不觉入睡了。
在梦中，还是能够听到歌声。
也就是说，哪怕他已经睡着了，也还是在继续弹奏吗？
坐在他的床边轻声歌唱着的青年，是否有在注视着他？觉得他滑稽也罢、可怜也罢，还是愿意如此温柔地哄他入眠吗？
“Master在呼唤我。你睡着了吗，医生？”
“以后，还是会失眠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嗯，似乎睡得不错。那么我先走了，请继续休息吧。”
“医生……”
在沉默之后，他忽然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父辈曾是牧羊人，再后来，父辈是泥土。”
※
现在的我，还是牧羊人。所以就安睡吧，我的……
我的孩子。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