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则超短潦草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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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羡慕……真正的安东尼奥·萨列里。
真正的安东尼奥,拥有完整的人生,拥有平庸的才华,拥有未被玷污的名誉,拥有沃尔夫冈·莫扎特的友谊。
真正的安东尼奥懂得谱曲、懂得演奏、懂得欣赏,真正的安东尼奥最珍爱的是他的创作、他的孩子、他的那些犹如繁星般璀璨的弟子。安东尼奥·萨列里拥有完整的、安宁的余生;他或许并不总是快乐,可他的心是虔诚的、纯洁的,他的灵魂……该升入天堂,与莫扎特久别重逢。
而非在地狱里嘶吼,口耳鲜血如注。
而非是“他”的这副模样。
Master能够忍受他的“噪鸣”,并声称喜爱与他相处。他一开始认为这是全然的虚伪和谎言,近乎卑劣。后来她笑着说起自己,说自己是完全不懂得欣赏乐音的人,是“浮躁时代”中一个渺小乏味的渣滓。
她不会厌恶他用自己肮脏的手指试图触碰琴键。她的耐心近乎友爱。
这多少使他感到安慰。
可大多数时候她并不在,因为她总是忙碌,甚至总是受伤、总在抹泪。
这是一个灰色的冰原。
他的指爪利而脆,只能杀死所爱之人,却难以抵御敌人。
他拥有一个阴暗的房间。
他坐在其中,坐在漆黑的泥淖中,触碰Master送给他的羽管键琴——这架琴是古远的艺术家,万能之人达·芬奇的作品。他觉得他们都待他太好,滥施的善意,几乎和傲慢与猖狂等同。
他的耳中萦绕噪音。
他的口中泄出哀嚎。
他的指缝流下污血,很快就将琴键染黑。
锈迹侵蚀他。
锈迹遍布四肢百骸。
他哀恸不已,他在混沌中扭曲,可他的眼角突然被星光照亮。金色的、细碎的、美好的光芒。
那是……
啊啊,那是……
——那是莫扎特的手指,那是《小夜曲》。
复仇者顺着游荡在空气中的韵律,顺着月光下的气息,徘徊在午夜幽暗的场所。最后只停留在孤独的窗前。
月光下空无一物,残留着莫扎特的音符。
莫扎特的音符是有生命的活物,它们仍萦绕在他的耳畔,轻盈地略过他的指尖,又缓缓轻吻他可怖的面容。
莫扎特没想到自己会撞见拿着羽毛笔与飞舞之书的安徒生。
作家一边喝咖啡,一边奋笔疾书。
“你为什么不见他?”少年作家果真了然,优秀非凡,足以多线程工作——脑海中的故事诉诸笔端,耳目又在搜索新鲜素材。
莫扎特摘下面具。
“因为他不是真正的萨列里。”他垂头望着窗影,“大师他并没有杀死我。”
“虽然同为作家,”安徒生摇摇头,手上书写的动作并未放慢,“但我还是不太满意那位先生的二次创作。想到给你们造成了这样的痛苦,就不禁觉得自己从前没有写过那个类型的作品,姑且算是积德——毕竟Master常说我太毒舌了。”
安徒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音乐家的头发被极寒之地的月光染成银色。
“可你又为何要为他弹奏小夜曲?”
音乐家与作家擦肩而过,衣摆簌簌作响,沉重而潇洒,就如同沃尔夫冈·莫扎特生前潦倒荒唐的岁月。
“因为他是我的大师。”
莫扎特步过窗沿,指尖拨弄月色,留下细碎的乐音。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