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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者/明家兄弟】共伞


我们这几天因为大雪放假了,难得难得,真是感动啊(*ˉ︶ˉ*)

明台的手因为翻墙,一不小心折了。那是昨晚的事,昨晚上下了小雪。

明台一只手打着石膏,一只手拿着调羹搅粥喝。粥里加了蛋花,明台小时候受了什么委屈了,第二天饭食就喝这种粥。

想他明台,十五岁时已经翻墙出去翻得很熟练了,前半夜里看场电影吃点夜宵,后半夜再偷偷溜回房间。除了后来被大哥发现,这乐子从没出过意外,别提摔到胳膊腿儿这种事,连扭伤都没有过,顶多被树枝勾破衣服,随便把外套塞在床底就算完事了。

没想到这次居然一个手滑——要是被老师曼丽他们知道,还不得被笑死。

明台不高兴地丢下调羹,用一只手直接捧起碗喝。他觉着心里委屈,立即就想喊大姐。忽然想起来大姐这几天因为生意的事去了苏州。明镜是前日天气晴时走的,现在雪下起来了,恐怕还要推缓回来的安排。

明台把碗底热乎乎的蛋花舔进嘴里,忽然纳罕起来。这蛋花粥究竟是谁给他做的?他小时候只管自己难过,还真没想过这个。他原先总以为是大姐吩咐给他做的呢……莫不是大家都早晓得他要吃蛋花粥的习惯了?

拌不多不少的胡桃末,滴几滴煎肉煎葱的油,调味也是恰恰好。清淡又不干舌。想出这做法的人——他怎么就没想过要弄清楚是谁呢?

所谓闲人多事,大概即是如此。

这边他慢慢吃着早饭,那边明楼和明诚要出门上班了。

“大哥、阿诚哥,路上小心啊!”

这声喊得虽然真诚,但幸灾乐祸也是一点不少的。暴雪天还得一大早冻着去上班,啧啧,可怜。明台这么偷乐,往窗外看去。

昨晚害得他跌倒的那场小雪已经连绵成了大雪。今早上起来的时候,漫天雪花在窗外纷纷扬扬地朝着窗子扑下来,冰雪白得庞大,让他一时也不想着受伤的手了。花园里铺着一层白色,让明台想起一些关于寒冷与疼痛的事,又转而想到西点上冰一般的糖霜,想到首饰店里摆放整齐的镶钻的银项链;想起小时候用一捏就滴着水的雪团子砸鸟,“啪”地砸在窗上,就见大哥举着报纸站在窗里面,雪团刚好碎在脸的位置上。

明台起床到现在没过几刻,雪却越发大了。

上海很少下这样纯冷的大雪。

明台忽就感到心里一颤,那是人想起过去时的一阵瑟缩。时光易逝,永不复回。无论从心里跑出什么,无论好的坏的,心门都要因着钥匙咔嚓抖动一阵,才愿意窃窃打开。

明台记起自己上学的时候。

十二岁的男孩完全还没长开,提着书包,挤在他大哥边上,整个人恨不得缩进大哥的大衣里去。

“太冷了,大哥,我不要去学校了。我不要去了。”

彼时明楼也还尚未完全脱开少年的模样,身子骨却很挺拔,已经是成年人的身形了。他说起话来满是大哥的架子,从来不肯将就明台,“我可不是大姐,会答应你无理取闹。学校是说不去就不去的?”

明镜那时候已经开始打理明家的生意,时时都忙。

“大哥你呢?”明台的脑瓜子转得快,“你不也要上学?”

“还不是为了送你和阿诚去学校?我昨天就请了早课的假。”

“大哥,怎么你可以请假我就不行啊?”

“别和我闹。”

明楼把伞换了手,揽住明台的肩把他往身上靠,接过他的包,“看你阿诚哥多听话,下车后自己晓得怎么去。”

“我、我也晓得的……”

那时候明诚快上高中。两人的学校隔得不远,明台一向和明诚一起下车,再由大姐送明台去学校。他不是不认路,只是真没自己一个人走过。

“你骗谁呢?”明楼把他从雪堆边揽开,他的皮靴在雪里陷进去了一半,沾满了冰渣子,“看看你,好好走路都不会。”

鞋子一冰,明台就更难过了,大声喊起来,“那就不去了!我不去学校了!”

“没规矩。”

明台当然也没敢停脚,继续往前走。他在风雪里偷偷抬头看明楼,发现他并没有生气。明楼看见他看自己,低头睨了一眼,“嗯?”

“没、没事。”

明楼把伞低了低,挡住前面飘过来的雪片。又说他,“看今天雪大,你现在说着怕冷怕湿的,到时候肯定又去打雪仗。在学校里头别贪玩,好好读书。”

明台敷衍这种话可是已经相当熟练了,他拖长音回答,“我知道的,大哥。”

“好了,你去吧。”

明楼把书包塞回他手里。

“诶?”明台一时就没反应过来。

“唉呀,我的小少爷,这不已经到学校了?怎么,还喜欢多走走不成。你这可真是‘寒庭浮暮雪,疑从千里来’了。”明楼从明台边上退开一步,把伞递到他手里。隔着层手套,明台也能感觉伞柄是热乎乎的。

男孩举起大伞,转头四处看了看,居然还真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他仰头看他的大哥,雪正铺天盖地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到青年的头发上、肩膀上。明楼看着他笑了笑,“如果晚上雪下得大,明天可能就不用上学了,今天记得要带好课本回家。快去吧。”

那年的雪的确下得大。

明台记得自己头一回觉得学校的玻璃窗框很美,覆了雾,有相片、电影的感觉,但其实比那些都漂亮。雪一直落啊落、落啊落,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天,看上去很近、很柔软。他支着头看窗外,没听课,也没去打雪仗。

雪下得大,学校里提前放了学。明台站在校门檐下等人来接。

早晨时候男孩们对这场大雪还有几分畏惧,此时风已歇了不少,雪静静地飘着,便成了比雨有趣万倍的东西。男孩子们在雪里跑着玩,明台玩够了,勾着伞,望着天,嘴里随口哼着曲,吐出一团团白气,看雪片落下来,一簇一簇地绽开。

他远远望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走向学校这边,立刻跑过去。

明楼的伞里站着明诚,正说着话。明台看到大哥的伞是朝阿诚哥那边倾的,才忽然晓得早晨时候他也是这样撑伞,所以肩头才格外落了雪。

“阿诚哥,大哥!”他一溜钻进伞里边,贴在两人前面,“你们在说什么呢?”

明楼的伞于是又往前也倾了倾,遮住他。明诚虽还比大哥矮上一截,帮着教训明台时的表情倒是如出一辙,做哥哥的语气也很有架子:“顽皮,这么跑过来,也不怕跌一身脏水。你是不是和同学打过雪仗了?看领子湿的。”

“阿诚哥,你要说你没在学校里玩雪,我可不信。”明台撅起嘴反驳道。比起阿诚哥,明台还是更怕大哥。

明楼看着他们闹了一会儿,笑着说,“方才我和阿诚在谈雪。”

明诚点点头,“说到‘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明诚看看明台,又解释道,“《诗经》里的。”

“虽是断章取义,但那几句写这此的雪可极恰当。今早上还可接后句‘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明楼转身走起来,明诚和明台就像他羽翼上的羽毛一样贴过去,自己手里的伞全做摆设用。一个青年,一个少年,加一个孩子,一把伞竟能堪堪揽住。雪片飞到衣上,明台便低头看着它轻轻化进衣服里头。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明诚念道,“比起白日里看树梢上渐渐银装素裹,我以为还是那样更有意思。”

明楼笑了一声,“恰好,阿诚有这般心境,那么大哥我便‘云容皓白,破晓玉英纷似织。风力无端,欲学杨花更耐寒。 相如未老,梁苑犹能陪俊少。莫惹闲愁,且折江梅上小楼’。”

“梁苑犹能陪俊少?哈哈,大哥你真是……等你到了相如那时,我怕也不是什么俊少了吧?这句话不如留给明台。”

那一首首诗,明台可没听懂,他只觉得自己两个哥哥赏雪的玩法实在高大上——他还是揉雪团子砸鸟吧。

交错成一叠的雪片落到鼻梁上,冻得明台往里缩了缩,让他总算想起一句李白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然后不知是阿诚哥还是大哥接了他的书包,把他的小手揣进了口袋里。

想到这,明台放下手里的粥碗,也不管蛋花粥究竟是谁做的了,蹬着拖鞋、披了外套就往外跑。

院子里,明诚给明楼打伞,明楼正坐进车里去。看到他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出来,两人都愣住了,一时顿在原位。

明诚把明台上下打量一遍,立刻就开训,“明台,你怎么越来越不懂规矩……”

“大哥,阿诚哥!”明台在大雪里笑起来,鼻尖冻得通红,嘴里吐着白气,像小时候在院里堆好了雪人后喊他们出来看,“让我给大哥打伞吧!”

“呵……明台,你这是要抢我的工作?”明诚哭笑不得地朝他走过去,把伞撑在明台上头。

“瞧你,发什么疯,”明楼从车里站出来,眉压得低,“快回去,不怕冻病了。再说你要打伞,也得等你的手好了,你现在根本是笔都握不稳。快回去。”

“这、这也是……嗳,那就这么说定了!等我手好了,我送你们去上班、给你们打伞,大哥说好不好?”

明诚催他往家里走,“这有什么好不好的,你能管好自己就行了。”

“阿诚哥!”

“到底怎么?”见他赖上了,明楼叹口气,从后边走上来,雪落了明楼明诚一身,“你这孩子的心思真是难懂。是不是大姐不在,没得撒娇了,心里难受?”

“哪会这样……反正就让我来,我给姐姐打过伞、给女朋友打过伞,可就是没给哥哥打过。这怎么行呢。”他随口胡言乱语。

“好好好,依你,”明楼从明诚手里拿过伞,推推倔起来还是像个孩子似的明台,“回家里去吧。”

后来,明台并未有过给明楼明诚撑伞的机会。

想来也是,三人都长开了,如何也不可能再共撑一把伞。那躲在伞下听哥哥们谈诗的日子,也早已时过境迁;明台记得,明楼明诚不记得。就算明楼明诚记得,那也只是记得。没有那段需要人陪同才敢行走的路,没有那样的雪了。

但,他们又何时不是共伞而行。



完.

就喜欢大哥阿诚有文化(然而我没有):

寒庭浮暮雪,疑从千里来。
皎洁随处满,流乱逐风回。
璧台如始构,琼树似新栽。
不待阳春节,谁持竞落梅。
——《玩雪诗》王衡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
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
——《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陶渊明

云容皓白,破晓玉英纷似织。风力无端,欲学杨花更耐寒。 
相如未老,梁苑犹能陪俊少。莫惹闲愁,且折江梅上小楼。
——《减字木兰》苏轼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诗经·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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